

你还记得“拖手刀子”吗?
□柴 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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霞光万丈,麦浪翻滚,夏风轻拂,带来一阵浓郁的芬芳。六月初,又到割麦季,记得“拖手刀子”是过去农民割麦子的一种割法,相伴相随的还有一种“操手刀子”。提起割麦,分田到户初期,割小麦的艰辛劳动,历历在目。
六月初,小麦成熟之际,“逢满即枯”的时节。俗话说:“蚕老麦黄一伏时”,小麦必须及时收割。农村还有句老话:“青三分入库,老三分落地。”意思是说,麦子要带点青抢割,否则熟透了,麦粒会落地,影响产量。
1986年,我家六口人,第二次分田分得五亩小麦地。“黄秧落地,老少低头”的时候,我们就开始了紧张的“双抢”——抢收麦子,抢栽秧。
磨刀,是割麦前必不可少的准备工作。天还没亮,老婆就把我叫醒,催我起床磨镰刀。我揉着惺忪的睡眼,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,走到屋外。老婆早已为我准备好了板凳、磨刀砖、水盆和四把镰刀。在农村,夫妻俩割麦用四把镰刀并不奇怪,因为人人都要有备用刀,一旦刀割钝了有得换。老婆割麦子的能力比我强,一天能割两亩地,一上午换三把镰刀,连我的备用刀也被她用了。
磨刀,是一门技术活。一把镰刀要磨十几分钟,正面磨磨,反面磨磨,还要用手指摸摸刀口,试试是否有锋芒。如果觉得刀口滑滑的,那就说明还没磨出锋芒,得继续磨。那天,四把镰刀磨了一个多小时。
到了田头,夫妻俩伙割一个“万子”(一垄)。她割大半边,我割小半边。后来,她又割宽了些,想带着我一起向前。农村有句话说:“割麦割在人后头,栽秧栽到人前头”,说的就是我。
太阳渐渐升高,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。随着太阳的升高,地下的热浪一阵阵往上涌,让人汗流浃背。我穿着短袖汗衫,下身再热也要穿长脚裤。如果穿短裤的话,捆麦把会将腿皮磨红,晚上睡觉隐隐作痛。
割麦有两种割法,一种是“拖手刀子”,另一种是“操手刀子”。老婆习惯“拖手刀子”,她岔开双腿,弯腰九十度,右手紧握镰刀,一刀接一刀从右到左不停地割,左手一把接一把地反抓麦把。割下的麦把一半抓在手上,一半倚在未割的麦子上,最后干脆将麦把搂在怀里,等“一浪”(一趟)割到头,才将麦把放下。她割“两浪”就能捆一个麦把。
我割了一会儿“拖手刀子”,就感到腰酸腿疼了。于是,坐到麦把上歇歇,抽烟、喝水。老婆见状批评我说:“还没‘相干’(多长时间)呢,就茶壶酒吊的!”
我抽完一支烟起身继续割麦。这次改用“操手刀子”,右手握刀往怀里割,左手抓麦把,割两刀就将麦把放在腰子上,往返七八次才够捆一个麦把。
割麦还要学会打“腰子”、捆麦把。干麦秸脆得很,打腰子会折断,必须将麦把拿到河里用水泡一下。抓一把湿麦秸,两手将其一分为二,靠近麦穗的一头交叉在一起,用右手拧一圈,使两把麦秸连接在一起,然后平铺在地上成一条直线,就是一个“腰子”。
捆把有两种捆法,一种叫“暗别至”,一种叫“赖鹰走头”。我至今还记得“赖鹰走头”的捆法:右膝压住麦把,双手拉起“腰头”,交叉后使劲收紧,将“腰头”拧一圈,再抽出几根麦秸缠绕固定,一个麦把就捆成了。
捆好的麦把推到一边,与之前的麦把成一条直线,远远看去,就像操场上卧倒的士兵一样整齐、壮观。
我起初捆的麦把又大又松,老婆说能拱和尚了!她告诉我,捆把要勤快,麦把要像石鼓一样结实,挑把时,把钗一戳,咕咚一声,才经得起挑、撂等几番折腾。
上午十点,我已经大汗淋漓,汗衫都湿透了。麦芒和灰尘粘到脸上,钻进鼻孔里,脸上感觉火烧火燎的,甩出的鼻涕都是黑黑的。两臂酸疼,腰也疼得直不起来。我直起腰往前一看,“我的妈呀!什么时候才能割到头啊?”老婆说:“眼是孬种,手是英雄!越是抬头看越觉得远,你只管低头割,一会儿就到头了!”
老婆说着话,手里也没闲着,很快就撇下我一大截。我赶紧弯下腰继续割,一刀,又是一刀,麦把一捆又是一捆……不多时,握镰刀的手掌磨出了血泡。老婆怪我:“又不带活来!死死地抓住刀柄,不磨出泡来才怪呢!”我叫老婆替我把血泡挑了(戳破),她说不能挑,挑了更疼!没办法,我只好放下镰刀,给老婆做小工。打“腰子”、捆麦把、倒茶添水,忙得不亦乐乎。
那年五亩地小麦,夫妻俩割了两天,老婆一个人就割了四亩。
如今,随着时代的发展,都是机器割麦了。收割、脱粒、碎秆一体化操作,方便快捷。现在土地集中给了种田能手,百亩麦田,收割机一上午就能割完。小麦割完后就直接卖掉,人家有烘干机,干的湿的麦子按质论价,不用晒麦,不用扬麦。还有的农民直接将麦子“盖给”(卖给)人家割,每亩800到1200元不等,根据小麦的长势论价,种田的成了大老板。
然而,尽管农业机械化的发展让农民告别了背朝蓝天、面对黑地挥镰割麦的日子,但是那段汗水和劳作的记忆,却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,成为一代人共同的记忆和乡愁。每当夏风轻拂,麦浪翻滚,那些关于收割的记忆便会在心头泛起层层涟漪,让人感慨万千。